春樱盛开,日本正式步入一年中最浪漫也最繁忙的赏樱季节。人潮汹涌的不只是新宿皇家公园和京都二年坂,连各大国际机场的入境大厅也早早排满了等待通关的旅客。羽田机场据说已经需要排上180分钟才能顺利入境。三小时,不是飞东京,是踏入东京。
但更令人“惊艳”的,并不是人潮本身,而是这些人潮背后的“人手”。
我在机场通道里看见,一位年长旅客坐着轮椅缓缓前进,推车者是位身穿制服的孟加拉籍劳工。那一刻我怔住了——从什么时候开始,日本“国门第一线”的象征,竟也由非日籍面孔来代表?这是务实?是妥协?还是一种现实的迫降?
搭上观光巴士,脑海中仍在盘旋这个画面。我忍不住思索:难道连游览车司机,也早已悄悄换上外籍劳工了?毕竟,日本年轻人早已不愿意投入这类高工时、高压力的职位,尤其是服务外籍观光客的长途车队。留下来的,多是临近退休的老司机,而整个国家,却也正进入“高龄社会”的无人驾驶状态。
高速公路休息站,我们照例冲进便利店觅食红豆包,这样的小确幸构成了我们对日本日常的想象。但站在收银台前结账时,听到那口流利的日语从一位南亚面孔的收银员口中自然流出时,现实又一次提醒我:这已经不是那个“纯日本”时代了。
数据显示,截至2024年10月,日本外籍劳工人数突破230万人,年增25.4万,是2008年有统计以来的最大年度增幅。十年之间,外劳人数翻了近一倍。
换句话说,你在东京五星级饭店遇到的门童可能是孟加拉人,替你登记入住的是菲律宾人,端茶送水的是越南人,打扫房间的是缅甸人。这不是未来预测,是当下实况。更关键的是,他们都讲着流利日语,了解日本礼仪,因为他们在来日前已完成在本国的职业培训。
日本不再只是日本人的日本,而是一个被多国劳动力重新编织的“合成社会”。
外籍劳工三大来源国为越南、中国、菲律宾,他们广泛活跃于制造业、餐旅业与零售业。这些领域,正是支撑日本观光与民生的骨干。无怪乎,今天的日本社会,如果抽掉外劳,将直接瘫痪。
根据世界银行报告,日本65岁以上老年人口占比全球第二,仅次于摩纳哥。人口结构的失衡,使得“劳动力荒”成为日本挥之不去的国难。而“技能实习生制度”的推行,虽说是“人才培养”,但本质上,也是一种官方认可的输入移工机制。
与此同时,2024年日本创下3680万人次访日游客纪录,2025年轻松破四千万已是定局。旅游业迎来“黄金期”,却也放大了“人手不足”的隐忧。而日本人最引以为傲的“服务质量”,是否还能维持?这是一个没人敢回答的问题。
更现实的是,日本自2026年起,将陆续推出入境旅客新税制。这不是“欢迎光临”,而是“收手再说”。当观光经济成为双刃剑,日本政府选择先“打个折“不是对旅客优惠,而是对旅客下手。一句话,2026年起,去日本旅行,恐怕不会再是件轻松划算的事了。
于是我们看见了一个新的日本,一个在樱花之下、笑脸服务背后,悄然转型的移工社会。那仍然是我们熟悉的日本吗?或许是,或许早已不是。但毫无疑问,它正一步步变成一个“需要他人才能运转”的日本。